【武林外传同人】 【中篇】 【高甜】好文强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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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贝×邱小冬
青梅竹马 情比金坚 两线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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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空调又在与谁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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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同福客栈家的小姑子和邱员外的儿子不是一路人。
这是七侠镇人人都是知道的。
三岁就能看老,自打莫小贝十岁那年拿到了白马书院的录取通知纸,和十二岁的邱小冬成为了同学,两人每日上下学都要从七侠镇东街穿过,嬉笑怒骂,吵闹追逐,寒来暑往,风雨无阻。
每次东街两边打头的商户听着两个人动静了,都要朝同行们呼喊一声,“鸡蛋守好,瓜果撤后,馒头盖布,减免损失!”
这是莫小贝和邱小冬有一次放学路上太兴奋疯着玩把一个簸箕压翻了,多米诺骨牌鸡飞狗跳连着翻了半条街的小摊,造成严重损失之后,给七侠镇东街商户的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弥补费和实际物料损失,五十两。
这是东街商户联合起来狮子大开口的价。
由风情万种的佟掌柜和中产阶级大家长邱员外共同承担。一个嫂子一个爹,都是监护人,听起来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赔偿款,对半开。
但由于嫂子抠门抠搜,一定要自家智力后援——账房吕秀才前来一样一样清算损失,计算费用。
十五两,这是吕秀才算出的总价。
那视钱如粪土的佟掌柜自然只肯出十五两。
商户一听,不干,就要告官找娄知县。
邱员外一想,不行,自家儿子以后是要学而优则仕,走上仕途的,这要告官立案,不就在卷宗上留下成长污点了吗。
最后,邱家拿了三十五两,加上同福客栈出的十五两,平了这事。
后来邱小冬成亲前笑着说,莫小贝,你把我们家当年下的二十两聘礼还我。
但也从那起,邱家父母告诉邱小冬,莫小贝家市侩粗鄙,不看大局,行事不上台面,不要多与这种下层人家的野丫头多接触。
而回到同福客栈,嫂子和白大哥告诉莫小贝,做错当然要赔礼道歉,但莫要让人得寸进尺,讲求事实。邱家人华而不实,拿钱摆事,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要跟着学这种虚伪世故。
两家人互看不顺眼,却谁也想不到,莫小贝和邱小冬,在青春期的时候,一起上了屋顶。
同福客栈的屋顶。
·02
那个屋顶,哪对男女上了都要出事情的。
佟湘玉在屋顶留住了吹笛子的白展堂。
吕秀才在屋顶告诉了小郭他日日夜夜的心情。
虽然掌柜的说,情情爱爱的,不健康。
但他们还总在上面亲亲。
当然这是成了的。
没成的也有,像是天下第一女捕头展红绫到底没抓住白展堂给她的偷心纸条。
像是柳星雨只把她干净的月亮送给了李大嘴,自己一去不复返。
情情爱爱的,能不能成,机率也是对半开。
年长两岁率先走进青春期的邱小冬总结,这种机率,开的不是你也喜欢我,而是你和我互相暗自喜欢后,你愿不愿意对我敞开你的心。
莫小贝问他,邱小冬你真喜欢胭脂铺柳掌柜的外甥女啊?
这一年,莫小贝十二岁,邱小冬十四。
邱小冬早恋了,喜欢的人不是莫小贝。
而莫小贝最喜欢的,还是去西凉河摸鱼。
后来邱小冬又总结了,因为他坐在书院第一排,而莫小贝总是贪玩坐在最后一排,所以他低头左看的侧脸,是托关系给朱先生送礼也坐在第一排的柳掌柜外甥女。
纯情邱少爷的初恋芳心是被侧脸拿下的。
书院几排之差,青春悸动,眼看就要动错人。
柳掌柜外甥女成了邱小冬的初恋。
莫小贝成了邱小冬的恋情僚机,知心解忧愁。
由于早上上学时间太紧来不及说忧愁,白天课堂朱先生看的太紧不让说话传纸条,傍晚放学邱小冬又要“顺路”送外甥女回柳掌柜的铺子。
莫小贝和邱小冬决定熬夜上同福客栈的屋顶召开第一场 “初恋怎么办 好友解忧愁”座谈会。
莫小贝问,真喜欢?
邱小冬答,大概是。
莫小贝问,为什么不是‘肯定是’ ?
邱小冬答,第一次动情没有参考,不好判断。
莫小贝说,狗屁,你肯定是喜欢人家。这两年上下学你还天天看我侧脸呢,你都没事,你一看她就有事。
邱小冬看了看莫小贝的侧脸,说,其实咱俩也算有事,毕竟三十五两。
莫小贝起身就要走说,你爱说不说,不说你找别人开座谈会。
邱小冬也有点急,赶忙拉着她,回忆起自己这几天和柳掌柜外甥女放学路上的点点滴滴。
什么她身上有脂粉味,香香的。
什么她说明年及笄家里开始准备簪子了。
什么她还要送我绣着两个小人的手绢。
综上,柳掌柜的外甥女应该也喜欢邱小冬。
莫小贝问,人家要送你手绢,你送人家啥啊。
邱小冬说,糖葫芦。
因为邱小冬每次发零花钱都请莫小贝吃上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买顺手了,今天走到街口买完了才发现身边人不是莫小贝。
但买都买了,就送柳掌柜外甥女了。
邱小冬反省这是他今天的第一个错误,第二个错误就是不应该实话实说告诉莫小贝。
莫小贝的反应和预估的一样,急了,说你怎么能请别人吃糖葫芦?
邱小冬反问,我为什么给你买过糖葫芦之后,就不能给别的女孩儿送了?
莫小贝一时答不出来,只觉得该有的糖葫芦被抢了,又急又气,满脑子脑补的是邱小冬和柳掌柜外甥女这几天的放学路,脂粉味簪子样和手绢小人儿,乱成一团,都是浆糊。
莫小贝一拍屋脊,站起身来踩的瓦片哗哗作响,她憋着泪冲邱小冬喊,“你以后要是给别人送糖葫芦,就别给我送了!”
邱小冬被这夜里的一喊镇住了,他看莫小贝起身下的瓦片上,有几点猩红,渗在青瓦上,本不太起眼,只是月亮明晃晃,照的清楚。
邱小冬连忙回身拉住往下走的莫小贝的衣袖,焦急道,“你刚才拍屋顶时,手是不是被瓦片划伤了?快给我看看。”
莫小贝突然被拉住是懵的,愣愣的伸开手心,说没有啊,不疼的。
邱小冬看着完好无损肉乎乎的小手,也懵了,他转头看了看瓦片上的几点猩红,又从头到尾看了下小贝,忽然一股热气自他心头而上。
纯情的邱少爷涨的薄脸皮通红,他说,“小…小贝,你好像,来葵水了…”
莫小贝粗枝大条后知后觉,她先是“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一把把拉着她衣袖的邱小冬推开了,她说,“邱小冬,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说完,少女转身就跳下了屋顶。
是夜,青春期少男邱小冬仍不确定自己的初恋是谁,也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一个少女的初潮。
而莫小贝,没能给出“糖葫芦之问”的答案,却也正式的踏入了青春期,在同福客栈的屋顶,瓦片作证。
柳星雨走了,可月亮还在。
屋顶上的人会换,月亮永在。
只要月光还在照耀,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就会敞开,就会有接下来的故事发生。
·03
白马书院的第一排和最后一排距离是多远呢?
莫小贝不与邱小冬说话。
七侠镇东街最左边和最右边间隔又是多远呢 ?
邱小冬去拉避着他走的莫小贝。
东街就这么宽,莫小贝其它事情犯浑的没心没肺,关于那夜屋顶的事,始终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和羞臊。
邱小冬想道歉,但莫小贝下定了心,一定要避开邱小冬,不理他,一连一个月,邱小冬拉扯她也推开,抿着嘴不说话。
可忽然,放学路上,邱小冬消失了五天 ,连着是莫小贝的书桌洞里每天多一串糖葫芦。第六天,莫小贝握着五根啃的干净的竹签子,在放学后抓住了邱小冬。
莫小贝本来想问,偷送糖葫芦是怎么回事,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你这几天放学路上哪去了?”
邱小冬被盯得手足无措,最后放弃反抗看着脚尖说,“这…好像一个整月了,我算你应该又到日子了,听人说,女孩子在这种时期会特别狂躁,我想道歉又怕你打我。”
莫小贝一听邱小冬又提起那件事情,况且猜中了,捂住耳朵就往家里走,邱小冬赶忙拿着自己和莫小贝的书兜在后边追赶。
你来我赶的,就又走到了东街。
七侠镇东街叫卖声依旧, 还是那对金童玉女放学了打闹拉扯,莫小贝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瓜棚的杆子,邱小冬赶忙把她拉回。
瓜老板刚想开口骂,邱小冬忙从袖口掏出了十文零花钱递过去道歉平息,还带着笑。瓜老板一看是邱员外的儿子,也油滑的笑道,“邱员外可真是养了个散财童子!”
莫小贝扯起袖子说,我又没有碰坏他的瓜,你给他钱干嘛,拿回来!
邱小冬又转身冲她,摇头,温柔无奈的笑了笑。
莫小贝想,邱小冬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笑了?
眼睛亮亮的,脑门上薄薄的汗,从书院一路追她过来,喘得脸皮有点发红。刚才一只手掏铜板道歉,另一只手仍紧紧抓住两个人的书兜。
然后,还会这样温柔的笑?
面前的邱小冬和记忆里的邱小冬重叠了。当年两家赔了五十两银子之后,大人说邱家惯会拿钱摆事。
嫂子罚她一年不许吃糖葫芦,锁她在屋里抄论语三百遍。她不知悔改翘了门锁溜出去玩,却看到邱小冬一个人在东街,挨家挨户的,给每位商户正式的道歉鞠躬,识礼达义,明亮谦和。
邱小冬读书好又懂事,会和她疯闹也是因为,是她先招惹的邱小冬。
邱家人多病,身体底子不好,发育慢,所以两年前的邱小冬要比莫小贝矮。而她总喜欢拿手比一比自己的头顶,再去比一比邱小冬的。
被年纪比自己小,又被自己高的同学挑衅了,再温和的好孩子,也要找回面子拉扯一番。打也打不过,还要被抢作业本。
莫小贝看完邱小冬给商户道歉之后,心里不是个滋味,想道歉又不好意思开口。
终于,在邱员外阔绰挥手就是三十五两银子的事被传开之后,高年级孩子放学去抢邱小冬的钱袋。衡山掌门上身的莫小贝从天而降,施展了一套郭芙蓉教的半成品惊涛掌。
然后,他俩变成了好朋友。
再然后,记忆里的童年邱小冬变成了面前这个,已经比莫小贝高,眉眼长开,温良俊秀的少年邱小冬。
邱小冬一直把莫小贝送到同福客栈后门口。
莫小贝问,“小冬,你这一个月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邱小冬叹气道,“小贝,以前你天天去西凉河摸鱼,以后每个月只能去二十五天了。”
“水凉,你受凉了不好!”
这是邱小冬那天傍晚从同福客栈后门被打回东街一直喊着的话。
·04
邱小冬,生在二十四节气,小雪那天。
他出生的那天,他爷哆哆嗦嗦油灯将尽,他爹体寒症还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他二姨说,既然生在小雪,那就叫邱小雪吧。
他亲娘说,不像话,邱家好歹大户人家,邱小雪听着像女孩。既然生在冬天,那就叫邱小冬吧。
然后邱家的长子长孙,就叫了邱小冬。
邱家少有男丁能活过五十岁。
体弱多病,一脉相传。
邱爷爷强撑着熬到看着孙儿邱小冬出生,心满意足的走了。
邱员外因为底子虚没办法寒窗苦读走仕途,只能继承家底接着经商,把仕途之路的毕生心愿加在邱小冬身上,倍感压力的继续活着。
士农工商,作为末等阶层,再有钱又能怎么样呢,邱家要的是身份的提升,他们想尽办法。比如,质量达到量变,家族几代人积累财富,打造优渥的生活环境,换一个邱小冬衣食无忧,不被外物沾身所扰,从小到大最大的事就是读书,一定要读到出人头地。
家和书院,两点一线,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莫小贝,算是他生命里的意外。
差五天就满十六岁的邱小冬这样想到。
这五天,没算错的话,又是莫小贝的狂躁日。
邱小冬看着挑灯夜读点燃的摇曳烛火,笑的比两年前还温柔。
两年前,因为青春期学不会有话直说拖拖拉拉的,每隔一段时间还要给他的“好朋友”莫小贝 “道歉”,从而忽视了“待定初恋”柳掌柜的外甥女。
等回过头来,柳掌柜的外甥女说,她马上就要从白马书院退学不念了。
邱小冬忙问,为什么?
柳掌柜的外甥女说,过完年她满十五岁,行完及笄礼,她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学习女红刺绣,学习相夫教子家政必修的事准备嫁人了。没有工夫再来书院上学了。
好像每个年代,女孩子嫁人才是她们人生里顶重要的事。为什么她们没有权利为自己选择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
邱小冬这样想着,口不择言道,“是你自愿的吗?还是家里人逼迫你,这简直像是无理取闹。”
柳掌柜的外甥女却说,这虽是家里决定的,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况且女子识字也是为了做好贤内助,服务丈夫啊。
邱小冬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天功课很快的做完了,他仍执笔,在素纸上,想勾勒出他上课常看的柳掌柜外甥女的侧脸。
柳掌柜外甥女初来书院时,白净端正,邱小冬看她,侧颜下巴颏尖尖的,小小的。回答先生问题时,有理有据很是得体,所以他总想看她。
现在他想的是,柳掌柜外甥女若读下去,定会是明事理有作为之人。
女孩子的‘作为’是什么?邱小冬一时想不出来,好像女子也不能考功名做官,但他知道绝不是成亲生子这一条路。
邱小冬接触的女孩子很少,称得上了解的,可能只有莫小贝,他忽然很想知道莫小贝读完书之后要去干什么。
他想着,笔划着,低头看,素纸上勾勒的,赫然是莫小贝从侧面看,会鼓鼓的,圆圆的,弧度往上走的轮廓。
邱小冬把那张纸对折夹在了《论语》里。
那本论语是刘翰林亲笔提过字的,邱员外总是没事翻一翻,于是他把那张纸换夹在《诗经》里。
随手翻的,夹纸的那页,写的是,
“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一夹,就是两年,两年后的邱小冬比之前更懂了,所以他时常翻看诗经,从来没换过那张纸的位置。
五天一晃就过,十四岁的莫小贝还是在特殊的日子里,去了趟西凉河,不是摸鱼,刨了一篮子河堤土。
捏了两个泥塑人,莫小贝从小在这块有天赋,她嫂子还给她搞过泥人展览。
她说,“邱小冬,你初恋退学了,绣小人的手绢到现在也没有影儿。换用这对泥塑人送你,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夜里读书不熬坏眼睛,友谊地久天长。”
十六岁生日当天的邱小冬觉得,小贝,宝贝,莫小贝,其实是他人生光与影之间的宝贝。
莫小贝隔年也要行及笄礼了。
邱小冬有点怕,怕她也走,所以他大声的说出了他的生日愿望。
“莫小贝,我们仍未知那年胭脂铺柳掌柜外甥女的名字,你愿意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不退学,直到我进京赶考吗?”
莫小贝点点头,
“每逢初一十五各加一串糖葫芦,我愿意。”
·05
当了白马书院二十几年的教书先生,
朱先生这两年的日子明显比以前好过多了。
其实他前二十年过的也挺好,唯一的岔子就是六年前招收了莫小贝,上学第一天就带着猪骨头,沙包,羊拐来了,撕了他的宋代绝版书,扒开同学的嘴喂了进去。
之后就是鸡飞狗跳的学院生活,朱先生年纪大了,被莫小贝绑起来割了胡子之后更经不起折腾了。他就想选一个课代表。
被喂了宋朝绝版书的邱小冬,一肚子知识,显然比其他同学更聪明, 于是光荣的成为了朱先生的课代表,兼莫小贝作业抄写员。
对于后一件事,朱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莫小贝跟白三娘学会了隔空打穴之后,在课堂上发射暗器差点打瞎了他的眼睛。会武功的孩子不好管,谁管谁找揍。
对于前一件事,朱先生认为自己,明智,非常明智,并且一举两得。
年纪渐长的邱小冬钟灵毓秀,一身谦和,既能在前线代表先生,给同学讲解学问成为榜样,又能去大后方——教室最后一排,稳住莫小贝。
尤其是去年十七岁的邱小冬在院试中考中了,少年郎前途不可限量,而莫小贝也在及笄之后,整个人性子安稳了不少。
魔头得以收服,高徒终将成材。
朱先生这两年的教学生活终于从鸡飞狗跳回归到稳中求进。
“你没有白白牺牲。”朱先生坐在自己的书房,望着教案榆木桌上的宋朝绝版书的空书壳,这样说道。
然后朱先生,就又被暗器打了。
“放肆!是谁这么无法无天!” 被命中的朱先生的折扇使劲往榆木桌上一拍,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怒火中烧。
当他看清楚倒挂在他窗前的又是莫小贝的时候,他说,“小贝同学你好,请进。”
莫小贝十六了,双髻头梳成了高马尾,线条利落了不少,当年被白展堂抹锅底灰当小熊瞎子的脸蛋,即将成为出水小贝。
仍然是想打先生就打,想找麻烦就走窗。
莫小贝大喇喇的书桌前面一坐,往榆木桌上扔了一个作业本。朱先生看不懂,试探的问,你来交作业?
莫小贝给了个笑脸,说,“不,我来让你来帮我写作业。”
朱先生感觉自己可能年纪太大了,双耳失聪产生幻觉了,他身体前倾说,你再说一遍?
然后莫小贝哐哐两下,葵花点穴手把朱先生点住了。
主要是这么回事,科举呢三年一次,分院试,乡试,会试。每通过一级,才会获得下一级科举的考试机会。一级一级的考上去,从地方到中央,会试就能去京城。
邱小冬院试已经过了,有了两年之后参加乡试的资格。但也有问题存在,比如,白马书院的教学档次已经跟不上邱小冬的水平了,得另觅名师。
恰巧十八里铺有位刚从京城退休回乡的老翰林,满腹经纶,见识广阔。邱员外费了好大的周章,采访送礼托关系,老翰林终于同意指导邱小冬的学问,来准备两年后的乡试。
莫小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吐了瓜子皮,没心没肺的问邱小冬,那你以后就能去十八里铺读书了,还回七侠镇吗?
邱家家大业大,左家庄十八里铺七侠镇有的是投资和房产。邱小冬要是去了十八里铺读书,应该就直接搬家落户过去了。
邱小冬伸手摘了莫小贝嘴边的瓜子皮,说,家还在这边,十天休沐一次,你记得把时间留给我。
莫小贝问,留给你时间干什么?
邱小冬说,翰林检查我功课,我检查你功课。
莫小贝问,我要是不做功课吗?
邱小冬说,你要是不想做,那就还是我亲自来替你写,乡试那边我也专心不准备了。
莫小贝不说话了,邱小冬就站着看着她,他已经高她很多了,站在她面前不说话的时候,就会投下淡淡的影子。
莫小贝说,好,我答应你。
然后莫小贝问,“朱先生,听懂了吗?同意帮忙就眨眨眼。”
高徒已经成材,而魔头还是那个魔头。
在白马书院教学二十六年的朱先生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内心流下了浑浊的泪水,耷拉眼皮的老牛眼冲着莫小贝。
眨巴眨巴。
·06
院试中了就是秀才,乡试中了就是举人。
同福客栈那个前朝知府不争气的孙儿,终于在他和郭芙蓉新婚的第一年,中了举人。三十而立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们依旧住在同福客栈,佟湘玉依旧改不了口喊,“秀—才—!吕秀才!”
同福客栈的账房已经是关中四十六县的举人了,现在七侠镇人尽皆知的秀才,是邱小冬。
同福客栈的人每次在大堂喊一声,“秀才!”
莫小贝听到就在心里跟着默念一句,“邱小冬。”
“秀才!”
“邱小冬。”
少女有少女的念想,少男有少男的筹划。
邱小冬的意思很简单,这些年的同窗,一直看着莫小贝,拦着她不让她闯祸,虽然莫小贝还是会犯错,但总有他在书院看着。
他知道,莫小贝会武功,只有江湖人才会武功。反过来也一样的,他怕会武功的人最终回到江湖。
莫小贝从小就念叨着自己是衡山派掌门兼五岳门盟去欺负同学,以前还只是在课堂上小打小闹的舞刀弄枪,直到后来他看到莫小贝一掌劈开了西凉河的河冰。
正月里的西凉河河冰,足有三尺厚。
他急了,跑下去抓着莫小贝的手腕问,你练这个做什么?
莫小贝睁着眼睛说瞎话,摸鱼,河面结冰耽误我摸鱼。
所以,邱小冬要让她做功课,让她接着上学,读书学知识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她留在白马书院。他外出求学不能再看着莫小贝,那就让白马书院的师生替他看住她。
而莫小贝想的也很简单,邱小冬得一路考上去,她不能让邱小冬分心,尤其是自己的事。所以邱小冬去十八里铺求学这一年多来,她明面上再没闹出过什么大事。
每次邱小冬休沐回来,她都把工工整整的作业本拿给邱小冬看。
看看那些年朱先生替她做的功课。
她坐在同福客栈后院的屋里头等邱小冬。
小郭自从和秀才成亲以后,就搬到了秀才屋里。和秀才同屋的李大嘴,光棍一个的不打紧,接了老白在大堂睡的桌子睡,而老白也挺早以前就上楼和她嫂子一屋了。
地方是换了个个,但人总还是那些人。
邱小冬嘴角带笑的走了进来,文质彬彬的,像天上的流云。
莫小贝见人来了把作业本递过去问,前门来的后门来的?
邱小冬说,前门。你小郭姐姐正在大堂要求你嫂子涨工资,说她的侯哥现在是举人了,身价提升,不能再像以前当秀才的时候每个月拿二钱银子了。
莫小贝问,我嫂子同意了吗?
邱小冬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清咳了两下,模仿佟湘玉道。
“ 不要再做梦咧!额说不行就四不行。都麻溜干活切,再被额抓到偷懒,按照店规,扣钱扣钱!”
莫小贝听了哈哈大笑前仰后合,邱小冬亦含笑看她。佟掌柜因为当年赔钱时邱员外的作风,一直不怎么喜欢他们家。
小时候还是孩子,他经常偷偷从同福客栈后门避开大人溜进来找小贝玩,现在不行,搞得像是见不得人。邱小冬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后生了,况且他也不想避开小贝的家里人。
所以现在他来找莫小贝,都从大堂踏进来,轻摇折扇,抬手扔锭碎银子,“要壶普洱!”
然后直接往后院走找小贝。
茶,不必真的给上。
银子,请你们掌柜的收下。
存在感,邱少爷要在女方家长面前刷足。
·07
邱少爷的休沐日,一般都做什么呢?
下了学连夜坐马车从十八里铺赶回来,回到邱府给父母请安,好好的休息一夜。第二天清早起来,梳洗穿衣,直奔同福客栈,等莫小贝起床。
上午呢,邱小冬要例行公事检查莫小贝的功课。如果佟掌柜这段时间留了罚写,他就替莫小贝写完,而莫小贝,在桌子旁边玩猪骨头。
到了中午,邱小冬会领莫小贝出门吃好吃的,又贵又好吃的。虽然他真的很想以莫小贝“好朋友”的名义,留下来和佟掌柜还有众人在同福客栈一起吃午饭,打入女方亲属内部。
下午的娱乐活动比较广泛,邱小冬一般在心里把这称为“约会”。他俩总是东逛逛西逛逛,一边逛一边聊天。七侠镇的商户啊街坊邻居啊,看到他俩都会打招呼,“小冬啊,又和好朋友出来玩啊。”
邱小冬很无奈。
其实邱小冬心里总想冲着他们喊。
他想喊,他俩已经不是当时十岁和十二岁满街追着跑的小孩了,莫小贝十八了,是个大姑娘了。
他想喊,一个姑娘和一个年轻的男子并肩走在街上,你们都自动默认他俩是好朋友吗?
他想喊,为什么好像只有他对莫小贝的感情变成了男女情愫,莫小贝对他的反应还是‘友谊地久天长’?
现在的他,不再是年幼的追赶,而是追求。
莫小贝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都长大了,同福客栈的人没有反应过来他俩长大了,七侠镇的街坊邻居也没有反应过来,只当他们还是犄鬓儿童。
今天下午的约会,邱小冬有话要问莫小贝,倒不是关于长大这件事。
他停下脚步问,“莫小贝,你这个月每天白天都去哪里了?”
几年不做功课的人,会忽然把功课做的那么干净漂亮吗?邱小冬打一开始就知道作业本上的字不是莫小贝写的。
但这个倒是无所谓,莫小贝仗势欺人的时候多了去了,学院里哪个学生没被她打过,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的被揪来写作业了。邱小冬在意的是,他曾偷回过白马书院,和其他学生侧面打听莫小贝在学堂的表现。
每位学生,每反应一条,二十文。
以前莫小贝只是偶尔会课堂偷跑出去玩一会,但从上个月开始,莫小贝溜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多。到了这个月,莫小贝干脆每天上学书兜往座位上一扔,就走了,到了傍晚放学再回来拿。
邱小冬猜,同福客栈的人每晚看莫小贝照常背书兜回去,肯定是不知道她逃学的事。而书院的先生,都被莫小贝打怕了,哪还有一个她家里家访告状的。
莫小贝答,西凉河。
邱小冬十分生气的低斥了一声,“莫小贝!”
莫小贝去晃他的衣袖道,真的,我真是去的西凉河,撒谎我脚心长小痘痘,又疼又痒。
邱小冬抿着嘴不说话。
莫小贝就拉着他的衣袖往西凉河走。
西凉河不是地面河,和地面平齐的,是桥。
河在桥下,河堤高高的,为了防洪汛漫上地面,河堤顶是石头砌好,高出一块,防止路人掉下去。
莫小贝拉着邱小冬下了河堤,在桥面正下方有个石台,莫小贝指着石台和他说,你看,我每天就坐在那儿。
西凉河上统共三座桥,只有这个桥下的桥洞干干净净,石台中央光亮平整,确实是经常有人坐在那儿所致。
邱小冬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他问,你每天来这儿干嘛。
莫小贝说,“你也知道,我不是块读书的材料,又和书院里那帮不是一群人,以前在书院能耗上一天都是因为你坐在前排。现在你走了,书院扩招,人又多又吵,我就躲清静,到这摸鱼看小人书来了。”
邱小冬听她说完前半段的话,心头已是一热。他院试考中声名远扬,确实有很多人去报了白马书院,所以大脑思考后半段话也应该是真的。
他的脑和他的心都告诉他,莫小贝没有骗他。
于是莫小贝就这么把邱小冬哄好了,明明白白。
通常邱少爷休沐的最后一个环节,是送礼物——在十八里铺精挑细选的。
而至于邱少爷为什么每次都到了最后,把莫小贝送回同福客栈后院了,才送礼物呢?
因为,邱小冬他,很害羞。
送完都不敢正面看莫小贝,得赶紧走。
理由选的也很适合。
他说,“府里的车夫还在等着驾马车送我回十八里铺,小贝,下个休沐日见。”
·08
邱小冬在老翰林那儿读书的日子里,莫小贝每天照常起床洗漱穿衣服。
接着去厨房,李大嘴会提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烧火做饭的柴火劈好,堆在灶台边,莫小贝塞了几根进灶洞里。
左掌蓄力,运转周身,调息发力,便会有烈焰灼然而起,灶洞里的柴火熊熊燃烧。
莫小贝给这招起名叫,赤焰掌。
因为她几年前当选武林盟主的时候,各大派掌门送了她一把赤焰刀,名字配套。不过那把刀后来被她不懂事拿去换关东糖吃了。
她朝大堂喊,“大嘴叔叔起床做早饭啦,我饿了—”
喊的就像小时候那个满脸挂吃相的莫小贝一样。
在同福客栈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时候,没有人发现莫小贝已经醒了。
莫小贝吃了早饭挂个书兜兜去白马书院,书兜往座位上一扔,哐啷一声,书桌倒了,椅子散了。 其他学生全都往后排看。
莫小贝拍了拍手, 也没有灰,她说,“所有人,马上把手里东西放下,去讲台旁边给我蹲着。”
魔头令下,没人不从。
莫小贝翘着二郎腿,踩在邱小冬以前坐的椅子上,坐在邱小冬以前学习的桌子上。
她慢条斯理的说,“邱小冬下个月就要去参加乡试了,你们再有谁胆敢向他通风报信,耽误他考试,就如同此案!” 说罢,就一掌过去,掌风把讲台上先生的书案给劈了。
那一天,莫小贝留下话来,所有人不准起来,蹲着上完全天的课。
朱先生来到教室也没了书案,看着又一场惨案,捶胸顿足。他仿佛一个误入森林的采蘑菇小姑娘,给满地的蘑菇们,讲了一堂课,关于‘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内容很深刻,感情很饱满,蘑菇们拥挤的蹲在地上记笔记,还是没人敢站起来。
莫小贝照例来到西凉河的桥洞下,盘腿打坐于石台中央,开始修习赤焰掌。
平稳的调整周息,保持经脉畅通,内功扎实,内力稳健。小郭教会了她惊涛掌和小擒拿手,白三娘和无双分别教会了她点穴和隔空点穴。
武学不可松懈。
赤焰掌,是莫小贝十三岁的时候自己摸索出来的。
起初她半是误打误撞,半是一时兴起。如果西凉河里摸到的鱼直接就能烤起吃了,那就很快活。她都想好了,鱼眼珠给邱小冬吃,补眼睛。
再后来,莫小贝在摸索中发现,同样的情况下,赤焰掌使出的威力远比惊涛掌的威力要大。逐年,随着她内力提升,这两招发出威力的差距就更大。
于是她停止了惊涛掌的训教,改为专门修习赤焰掌。两种掌法在招式上略有相同,暗有出处。
有一次她出招走式被小郭撞见了,郭芙蓉也只当是,‘每个人对武学都有自己的参悟’,所以和正统的惊涛掌略有不同很正常。
之后,莫小贝谨慎了许多。
惊涛掌,依水势而起,暗潮汹涌,所以起初选择西凉河作为练功地点,事半功倍。
而赤焰掌,随着修习的进深,每往上练一层,练功时,便会周身热浪升腾,如火焰逼人一般,掌风亦有灼烧之感。
西凉河,踞七侠镇西侧,自南向北全长五十多里,地表下而建,东西开阔,长风浩荡,河水凉气逼人。
刚好可以平衡赤焰功法运转导致的温度上升,平心降燥,利于修炼,且不会引人注意。冬天,莫小贝在桥下用赤焰掌劈河冰,夏天,莫小贝就用赤焰掌蒸腾河水。
中午饿了,就用赤焰掌烤鱼吃。
到了傍晚,莫小贝吐纳一口气,又结束了一天赤焰功法的修炼,准备往回走。
她起身拍了拍衣服,又从石台后边拿出了一本小人书,那是她到赤焰掌练到第五层时,第一次修炼出 ‘掌心火’。惊喜万分,幼稚的撕了一页小人书用掌心火烧了。
火舌烧的书页角微微卷起,橘中带红色的火焰,真的很漂亮。
如果那天下午在这邱小冬仍然不相信她每天逃学是来摸鱼看小人书的,那么她会把石台后边这本小人书拿给他看。
居然没用上。
她练赤焰掌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低声道,邱小冬,你真的太好骗了。
·09
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又开始了。
邱小冬背负着家里的期望,去参加了乡试。
同福客栈也暂时歇业。
因为同福客栈的账房吕轻侯这回参加的是会试,得去京城,早个把月就携爱妻兼同福客栈杂役郭芙蓉赶路去了。京城,是郭芙蓉的娘家,顺便回门。
人手一时短缺。
再加上这些年来风情万种的佟湘玉,精打细算,经营有方,夫妻合体,无往不利,终于攒够了钱,把对面当年怡红楼的位置给买了下来。
佟掌柜决定,为了更好的明天,暂时歇业。
重新装修,扩大规模,把两边的二楼中间架通搭上回廊,形成吃住一体。让同福客栈从方圆五十里最大的客栈,变成方圆百里最大的客栈。
原来客栈的那边,改成酒楼,一楼大堂,二楼包间雅座。原怡红楼这边,改成了客人住店的房间,和给同福众人住的地方。
佟掌柜坐在她小姑子的闺房里,给她做新衣服,一针一线的缝。她小姑子大字摊开,躺在床上。
佟湘玉恨铁不成钢的对莫小贝说,“你都多大个姑娘了嘛,咋害四一点女红不会,以后嫁人了可咋办嘛?” 说完便把莫小贝扯起来,比量新做好衣服的大小。
料子选的瑞蚨祥的,水红的,老板说,这种颜色格外显年轻的姑娘水灵。这么贵的料子买回来,得用在刀刃上,佟掌柜给她小姑子做的,是相亲的衣裳。
佟湘玉一边比量衣服,一边把这个意思和小姑子说了。莫小贝推搡道,“ 我不,我一个也不想看。”
佟湘玉说,小贝乖,嫂子老早就给你预备好嫁妆了。等从书院毕业了,咱们马上筹备婚礼,嫁了人有了依靠,嫂子也就对得起你父母和你哥的在天之灵了。
打从佟湘玉打嫁过来成为寡妇,和八岁的莫小贝姑嫂相依为命那天起,整整十年了。她在婚姻路上的第一步就没有走好,所以她绝对不能再让小贝吃这个苦。
比做生意还要精打细算的,拉着老白,把关中四十六县的青年才俊挑了个遍。
挑高了,老白说,这人家能看上小贝吗?
佟湘玉生气,“ 额滴笑贝天下第一!”
挑低了,老白往回找说,这个也就模样还行。
佟湘玉说,“ 绝对不行,想娶额滴笑贝从模样到学问,从见识到气质,样样都得出众。”
于是换老白来挑。
好不容易挑了个家世清白,人也端正的。
佟湘玉看了一眼就把名帖扔了,男方户籍是关中四十六县离七侠镇最远的一个地方,她不可能让小贝嫁那么远。
老白又递过来一张名帖说,这个就在七侠镇本地。佟湘玉接过来看了一眼名字就又扔了,狠狠地拧了白展堂一把。
她说,“ 白蘸糖,额看泥就四个瓜!做生意这些年咧,他家那个儿子是个撒东西你还不清楚吗!游手好闲,这不把笑贝往火坑里推嘛!”
老白也是被拧疼了,嗷得一声拍了桌子,他说,“ 你自己想想,七侠镇的后生里哪还有家庭良好模样白净,品学兼优性格又好,害得是和小贝适龄的了?”
“ 有… ”
声音来自门边露出半个头的李大嘴,他趴在门外听半天了。白展堂和佟湘玉连忙一起回身问他是谁。
李大嘴说,“ … 邱员外家,邱小冬。”
打动不了佟掌柜的茶钱,终将收买一个厨子。
哪怕不能一起长桌落座,也至少得获得提名。
邱小冬酱,年纪轻轻,斯国一内。
·10
佟湘玉绝对不能让邱小冬得逞。
她连夜把及格线上的相亲名帖都筛出来,整理成册,拿去让莫小贝选。莫小贝就是咬准了,谁也不看,谁也不嫁,把册子从房间里扔了出来。
佟湘玉捡起相亲册开门又重重的摔在小姑子床头柜上,莫小贝再扔,佟湘玉再摔,几个回合下来相亲册都要散了。
最后,佟湘玉干脆又把莫小贝锁在屋里说,“必须选出来一个,下个月初一去相亲,不然就不要想吃晚饭!”
算了,不吃饭就不吃饭,佟湘玉不知道,莫小贝从小到大吃了邱小冬多少糖葫芦。
按莫小贝现在练的赤焰掌,一下就能让整个房门都烧起来,只不过客栈才大装完成,搞出火灾来可就不好了。
胭脂铺柳掌柜的外甥女年初的时候,嫁了。
邱小冬和莫小贝身为白马书院的同学,都收到喜酒的请帖了,安排在一桌。新郎过来敬酒,莫小贝暗里拽着邱小冬衣袖说,你初恋的男人没你长的帅。
“别闹。” 邱小冬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给扯下去了,还借机轻轻拍了下莫小贝手背。
莫小贝自诩武林中人,对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没什么在意,从小到大也就初潮被邱小冬发现又红又恼的,红了脸。
喜宴散了以后,邱小冬送莫小贝回同福客栈,路上莫小贝吃着喜糖嘿嘿嘿笑的可贼。她问,“邱小冬,你初恋是怎么黄的?”
莫小贝当初也是真不知道那茬子事,她那时候练功,犯浑,欺负同学,脑子里也装不住事。等她再想起来,邱小冬就已经跟柳掌柜外甥女无疾而终了,青春就像故事里的小黄花。
邱小冬没放声,莫小贝发挥坚持不懈的精神追问道,“咱俩当时在屋顶开完初恋座谈会之后,你啥都没干吗?”
邱小冬说,“干了,我把你坐的那片瓦给翻了个面。”
莫小贝直接踢了他一脚开骂,我【河蟹】邱小冬你别是个变【河蟹】态吧,你也不嫌脏。
邱小冬满脸无畏义正言辞道,那能怎么办,有多少人爱上你们那儿的房顶,被别人给看到了怎么办?
同福客栈现在两边的屋顶已经是五彩琉璃瓦了。
莫小贝发呆,一边算着邱小冬赶路去乡试已经有多少日子,一遍盘算着自己心里计划了好久的事。
嫁人是不可能的,至少多少年内都没有这个可能,她的计划里没有这一部分。
一个人在成家,身为父母之前,首先是身为儿女。莫小贝,她是衡山派的女儿。
算命的说她是个造孽,幼年丧母,然后丧父,既而丧兄,最后方人厉害能把身边的朋友全部都给克死。
前面的,她承认,因为已经发生了,但父母兄弟不是她克死的。
衡山派自她太爷爷创立而起,传至她爷爷与她父亲,历经三代百年基业。衡山剑法卓尔不群,如行云流水,威力不凡,受世人敬仰。
衡山派掌门的继承是依家族血脉传承的原则,不像其他门派争抢内讧,自相残杀,自削实力。又因继任原则是起初是定好的,衡山派的教众并无异议争夺,所以衡山派上下一心,实力出众,发扬光大,远超其他门派。
树大就要招风,衡山派的壮大就要遭到其他门派的围剿。
理由很好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各大派第一次试探衡山派时,莫小贝她娘正在怀她,孕里受了惊,生下她后身体一直不好,底子伤了,早早的就撒手去了。
所以,莫小贝对她娘,没有什么印象。
而当时的莫掌门,也就莫小贝他爹,每天都在面对各大门派的咄咄逼人,为衡山派殚精竭虑。他知道自己早晚也要撒手而去,衡山派也要有杰出的人来管。
虽然儿子和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他把更多时间的精力都放在管教莫小宝身上。传授武功,提前安排好和龙门镖局的联姻。因为莫小宝会接任衡山派掌门,他要对衡山派负责。
从而,莫小贝对她爹,也没有太多记忆。
至于她哥莫小宝,在各大派第二次攻打衡山派的时候,爹为了守护衡山而死,子承父业。几乎没有多少的喘息的时间,各大派再一次围剿,她哥率领衡山派浴血奋战,战斗到了最后一刻,逼跳了悬崖。
偌大一个百年门派几乎被灭了顶,江湖上流言风起,各大派为了保住各自的道德颜面,统一了口径,说是莫小宝贪财好色,着急娶亲,还贪污公款盖婚房,引起了衡山派内讧,被自己人反杀的。
莫小贝想,她哥哥人送外号嫉恶如仇桃花剑,一脉相承下来的正义赤诚,怎么会有人真的信这种江湖谣言呢?
该死的,不是衡山派。
说到底,衡山派也没有被彻底灭顶。
莫小宝,是衡山派第四任掌门,而第五任,是她莫小贝。
·11
莫小贝和她嫂子的战役还在拉扯。
到底几天没有吃晚饭。
李大嘴自从前几年自己的轩辕老娘去世了以后,也不三天两头请假回李家庄了,彻彻底底的把同福客栈当成了自己的家。
小贝是他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佟湘玉拉不下面子反悔,不让小贝吃晚饭, 大嘴就趁人都睡了,偷摸去给小贝送夜宵。
夜宵,莫小贝也吃不下多少。
她每晚都要趁夜里气温流转降低,更深露重,修炼赤焰掌的功法。大嘴叔叔来送饭,她都赶紧应付夹几筷子,把李大嘴送走,什么也不能耽误练功。
可李大嘴不知道。
再说他还收了邱家小少爷的茶钱。
他决定通风报信。
李大嘴当了那么多年的厨子,既不认字,也不会写。于是他拿了五张信纸, 每张信纸上画一把锁,一碗白米饭,旁边再画一个小熊瞎子。
锁完完整整,大米饭一口没吃,只是旁边的小熊瞎子越画越瘦,五张画下来,越来越瘦。
李大嘴认为这个画的很明白了 :莫小贝被锁在了屋里,不吃饭都被饿瘦了,事态严重,你快想办法。
而邱小冬在外地乡试的间隙收到信,看完之后大喜过望 :莫小贝在他走之后太过想念,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他和莫小贝,锁了。
李大嘴这把锁画的可真是严丝合缝。
邱小冬热血上头的给画了回信。
也是五张信纸,画的是一个少年郎骑在马上,胸前系的大红彩绸,马儿扬蹄奔腾。五张依次画下来,少年骑马越跑越近,嘴角带笑,意气风发。
邱小冬想,他不会让任何人失望,他会乡试高中,系着举人的大红绸,扬鞭策马,马上到莫小贝身边。
而同福客栈这边,老白也看不下去姑嫂间这么僵持下去了。小贝这些年已经懂事不老少了,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惹佟湘玉生气,不想嫁人是小孩脾气,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日上三竿了,莫小贝还躺在床上睡觉,真不是偷懒,晚上练功,只能上午把觉补回来,因为被锁屋里了,所以白马书院这几天也不用去了。
去了也就听些个‘之乎者也’,她床头柜里有一堆——都是邱小冬亲自给她做的功课,和抄的罚写。
邱小冬字好看,扔了还是烧了都怪可惜的,就一直堆在一起。后来搬家换房间,白大哥和她嫂子亲自给她设计的房间,床头打了一排小柜子,柜门上精雕细琢刻的百花图案。
白展堂年轻的时候当过盗圣,偷过抚远将军府,偷过康王府,进过二百八十多间闺房,还评选出来‘最佳设计’,莫小贝的房间就是仿着来的。
他说,千金小姐一般都愿意把最贵重的东西藏在床头柜里,通常都是珠宝首饰,无价之宝。
莫小贝不稀罕什么珠宝首饰,练功也戴不了。但柜子都打了,空着也不好,她就把邱小冬抄的那些东西塞进去装了个满满当当。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邱小冬知道了这件事,满心感叹眼中含泪,觉得莫小贝也把他当成了无价之宝。
他低头对自己的儿子说。
“ 你娘教你‘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抄书也是一样的。你一定要提高速度,抄的又快又好,才能让人依赖。机会,是要靠自己把握的!”
孩子他娘没有文人这么多情,本意就是哪天睡不着了,摸出两页看一看,哎呀什么读书写字的,一看就困啊,就能睡着了。
房门被推开,莫小贝听见了,翻了个身背对门口,假装继续睡觉,肯定是她嫂子又来说相亲的事,结果听到白展堂的声音。
老白说,“贝啊,你是不是怕我和你嫂子成亲以后,把你当累赘了,所以想把你赶紧嫁出去。我和你嫂子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在我们眼里,你永远是我们的小贝。”
莫小贝听了赶紧起身,这些年来大家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都是没有血缘的亲人,如果不是出于爱她,谁会拿出一颗真心把她养育大,让她面对那些家庭幸福的孩子,也丝毫不差。
嫂子没有去过江湖。
但对于白大哥,她想先交个底儿,让他安心。
她开门见山的说,其实,我想回趟衡山。
血海深仇说出来让人担忧,她挑了一些能讲的说。
陆师兄一行三人在龙门镖局走镖,有了一些积蓄之后,回到衡山,重建门派,这些年来一直把她当做掌门,任劳任怨的为衡山派当牛做马,门派也恢复了一些规模。
她现在也大了,不像小时候出不得远门,所以日后抽出些工夫,她想回去慰问一下,看看大家,感谢和歉意,都抱有太多了。
白展堂听完之后,觉得合情合理,而且毕竟是衡山派内部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嘴。现在事情说开了,小贝和掌柜的也不用僵持下去了。
老白说,那行,相亲的事情先放一放。等过段时间,大家先陪你回趟衡山,然后再回来继续研究相亲的事。你嫂子也是希望你有个依靠,你总不能永远不嫁人。
说罢,便把姑嫂摔散的相亲册子规整,理好,白展堂说,“这册子我先给你放床头柜里了,你要平时睡不着,就拿出来翻翻,万一有合眼的呢?”
莫小贝反应过来想拦他一下,柜门已经被打开了,满满当当,映入眼帘的,全是邱小冬替她抄的罚写。
白展堂一下就想起来当年在后院,被莫小贝逼迫拴在石磨上,一笔一划抄书飞快的那个小孩—— 邱员外家,邱小冬。
老白寻思过来了别扭之处,那个邱家,是佟湘玉不喜欢的。他问莫小贝,“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别人?”
莫小贝觉得与其再被误会,不如把老白请出去,衡山派的血海深仇未报,不能拉邱小冬下水,她直接否认了。
但在老白心里,你越是否认就越是承认。
佟湘玉也在后悔。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里就有同意莫小贝学武功,小时候想回衡山派还能拉住,眼瞅着越来越来大了。佟湘玉想,尽快成亲,结婚生子,断了回衡山的这条路。一个女孩子,何苦背负那么多的打打杀杀,那些不是小贝的错。
白展堂回来了,直接给佟湘玉下了通知。
—— 要么看着莫小贝回衡山,要么撮合她和邱小冬,你自己选吧。
与此同时,李大嘴也收到了邱小冬的回信,他觉得事大了,风风火火的往楼上跑,嘴里喊着,“掌柜的,掌柜的!出事了,这回出大事了!”
老白,大嘴,还有掌柜的,看着那封回信上的画,误解着邱小冬给他们传达的意思。
翻译出来大概为 : “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和小贝的事情,那我就要穿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莫小贝私奔,浪迹天涯 !”
画上的笑,势在必得。
·12
邱小冬中举了。
莫小贝也被放了出来。
喜报传回七侠镇的那一天,全镇欢腾,没有哪个镇子能连着两届科举都能出举人的,娄知县亲自迎接,锣鼓喧天,镇子上红绸带着纸花,红彤彤的拉了一片。
邱小冬当真骑了高头大马,胸前系上了中举的红绸子回来了。莫小贝站在同福客栈的楼上,视野开阔,刚好看的清清楚楚。
三年前他中秀才时,因为同镇的吕轻侯中了举人没有大操大办。邱小冬识礼明理的和父母说,吕先生是举人,而我不过考取了秀才,如果邱府摆宴设席大肆宣扬,会夺了吕先生的风头,这不礼貌。
三年后邱小冬也是举人了,邱员外决定把两次的风光彩头一次性的给儿子补回来。整个邱府张灯结彩,人人裁制新衣,从东街到西街,派邱家的下人撒铜钱,整个七侠镇都跟着沾了光。
也有一个问题,邱少爷中举,邱员外要宴请全镇的百姓,酒席定在哪要好好合计。地方不够大不行,不够隆重也不行。
刚进行过大装,拥有方圆百里最大的酒楼和客栈的同福,头顶的五彩琉璃瓦闪闪发光,显得又华丽又隆重。
白展堂告诉他的老板娘,“你的面子不过是一时的事,孩子的幸福却是一辈子的事。”
风韵犹存的抠门老板娘决定下血本,亲自拟了一份酒席菜单,官商勾结,托本镇第三十六任淄衣捕头——邢育森,把菜单送到了邱府。
转告邱员外,如果让同福接这场宴席,酒水八折,吃饭九折,酒水加吃饭八点九折。
金秋之月,秋风送爽,邱小冬的中举酒宴在同福酒楼顺利开席,也代表着同福和邱家的关系正式破冰。
娄知县发表父母官讲话。
邱员外发表多年育儿讲话。
连白马书院的朱先生也被请发表了教学讲话。
邱小冬不想发表讲话。
莫小贝今天太漂亮了,他的眼睛根本挪不开。
整个人,俏姿招展,笑捻花枝。
佟湘玉决定把刀刃之战从相亲会上挪到今天,那套水红色的新衣服直接给莫小贝套上了,邱家的人今天都要来,为的是提前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娇丽端庄。莫小贝则认为,今天是邱小冬的好日子,穿红捧场助兴,大家都高兴。
邱小冬打从考完回来以后,就想出来找莫小贝,奈何声名远扬,每日来邱府拜访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根本抽不出身来。
今夜得见,酒过三巡。
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年纪。
人人都在祝贺他,欢声笑语,喜气洋洋,一切都那么顺心如意,十分动人。同福扩大了规模,招了许多跑堂杂役,小贝的嫂子和白大哥只需要在柜台上看着就行了。他们遥遥举杯,对着他的父母,邱员外亦喝的容光焕发,两家人冰释前嫌,甚至像是酒席上的亲家。
邱小冬被人拉着灌了点酒,他今天身为主角,也穿了喜庆的红色,朝着莫小贝走过去,他想,这有点像新郎去接新娘,这是他和莫小贝两个人的好日子。
新郎被拉住了,邱小冬心里有点害臊的挠了挠头,大家让邱举人发表讲话,他说,“感谢娄知县,感谢我父母,感谢白马书院朱先生,完了。”
他得去找莫小贝了,一句话的工夫都不想耽搁。
他有更加重要的话,想对莫小贝说。
酒醉昏沉的意识需要凉风,邱小冬牵着莫小贝的手往西凉河走去。
路过东街口的时候,那个卖糖葫芦的还在,看是邱少爷又领着莫小贝来了,直接摘下了一串糖葫芦递过去,邱小冬伸手摸银子。
卖糖葫芦的直说,不必哦不必哦,邱家派发的赏钱人人有份,已经够多了的。老朽我啊,祝邱少爷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邱小冬笑了,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牵着莫小贝,身负家族期望,克制自守的他从未如此大胆过。
莫小贝没看过邱小冬喝酒,怕他酒后受凉,掌心暗自调息发力,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送过去。
夜里的西凉河下温度更低,只有心头发热,邱小冬再有两个月就要行弱冠礼了,有些重要的话,他要正式的讲出来。
莫小贝曾经问他是否真的喜欢柳掌柜的外甥女。他说,第一次动情,没有参考,不好判断。
年少的爱恋永远是迷迷糊糊的开始的,不需要细究你产生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你只要清楚,谁总抓住你的视线,谁就是你的心中所恋。
所以邱小冬知道了,让他真正动情的,是莫小贝。
一派天真赤诚的莫小贝自幼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白马的学生多是死读书之人,他又身负重担,莫小贝却是野马性子,自由无疆,看起来十分活泛。他被高年级欺负,莫小贝从天而降,飒爽而勇敢,是他没有看过的景色。
落差会产生吸引。
夜里挑灯夜读时候,邱小冬总在想着莫小贝,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感情逐日可见的明晰。柳掌柜外甥女退学后,他时常思考莫小贝以后要去做什么,这个年代的女子,如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曾如流云一样的邱小冬,今夜像是挺拔的青松。
他面对面的问,“小贝,自幼起我便把读书从仕作为己任,而今路途顺畅,不知道你未来有何打算?”
邱小冬想,他现在有功名了,也有了一些担当,他想让弱冠之后,让邱员外上同福客栈提亲。虽然和柳掌柜的外甥女一样是嫁人成亲,但他身为夫君,一定会尊重小贝,爱护小贝,完全平等的去支持自己的妻子,做她想做的事。
莫小贝不傻。
至少不像邱小冬心里那样,对他们的成长‘毫不知情’。白马的同窗,屋顶的夜聊,休沐的约会,和次次带回来的礼物。
再退一万步说,她可以把邱小冬的初恋默认为柳掌柜的外甥女,那她自己的初恋呢,她的青春里,没有别的男孩子出现过。
莫小贝的生活里只由衡山派,同福客栈,和邱小冬三样社会关系组成。
衡山派生她,同福客栈养她,而邱小冬。
和邱小冬上学,和邱小冬聊天,找人做功课只抓邱小冬一个人,偷练赤焰掌后也只考虑过怎么和邱小冬解释。
邱小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她不会承认这份初恋。
两小无嫌猜,同住七侠镇。
莫小贝是天真赤诚,不是无忧无虑的。
他要走上仕途,光耀门楣。
她要杀回各派,血债血偿。
于是莫小贝平静的回答道,“小冬,我要回衡山了。”
年轻的男女皆着红衣立于桥下,由北而来的冷风吹起红艳艳的衣袍,邱小冬的右手还牵着莫小贝,酒一下醒了,他眼睛里酒后的水光,一汪凉了个透。
莫小贝亦不再隐藏自己的内力,运转心法,调整内息,赤焰功法护着她和邱小冬,在冷风中处于另一片温暖境地。
莫小贝以为她只是拒绝了一场告白,却不知道少年郎是下定了决心来求娶她,与子携老,荣辱与共的。
邱小冬左手拿着的糖葫芦,糖衣已经因为赤焰功法影响的温度上升,开始化了。
莫小贝想哄一哄邱小冬,便伸手把糖葫芦拿了过来吃。从第一颗山楂开始,咬下半口,问邱小冬,你要一起吃吗?
邱小冬定定的看着她,酒醒了,梦不想再醒了。他说,好啊。
他们还是面对面站着,手牵着手,咬下了另半口山楂,绵密中带着酸甜,亦如年少,虽然年少的美好可能是人生很短的一部分,但他真的是带着一生的决心来的。
然后,邱小冬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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